SoMilky

赏味期限

赖冠霖×柳善皓
勿上升真人，无任何影射意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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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见面的时候也没有惊讶，赖冠霖看着柳善皓头上的那块卷毛，从远处的位置慢慢挪动到自己面前，竟然很轻松，毫不费力的打起了招呼。

哥，你终于知道回来了，瑞士很不错吧？可是吃的还是不够首尔好吃。

他支支吾吾答着，这也很不常见，平常的他很少失了分寸，他对人有自己的一套，不近也不远，往日里柳善皓是不会让他有什么波动的，可这次却不一样。

柳善皓看起来过得很好，比在自己身边好，三年里又长了个子，也稍微胖了一点，像个快进入社会的大学生了，换了穿衣风格，但还是简简单单，笑能进眼睛里，这点又没有变。

同学聚会上吵闹得很，全是高嗓门和啤酒碰撞杯的声音，掺杂着些啼笑皆非的往事，最后他也听不清都在说些什么，只是盯着柳善皓，看着他的脸，柳善皓见到赖冠霖是开心的，从他的表情就能发现，他一直都藏不住心事，当年喜欢自己，也好像全世界都能看得出来。

他自然也是知道的，偷偷放在桌子上的饮料，和别人说话也忍不住飘过来的视线，即便是打完球之后的聚餐，坐对面也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，只是用憋着的声音喊哥，冠霖哥，他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，装作不知道。

那电话号码？他看了看时间，没忍住，先开了口。

对方恍然大悟似的，我差点忘了，我把我的留给你吧，哥一定要约我吃饭喔。

怎么回到家的也忘记了，这是他回国后第一顿饭局，原本是要按老一套推辞掉，这回却鬼使神差的问了句柳善皓会不会来，得到了老同学肯定的回复，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整理下就去赴约了，事后又很奇怪，居然这么想要见到一个人，也是第一次的感觉。

高中的时候，赖冠霖刚转学来首尔，一句韩语也不会说，在台湾也没有多少朋友，他从来都是抱着迟早要离开的心情来处事，与人亲昵也不够过线，以节省不必要的麻烦，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显得更加孤独，但他不介意，反而觉得轻松，可在柳善皓眼里，就好像是十等十可怜的外国学子，于是主动靠近，任何事情都帮一点，性格开朗外向，长相也足够俊秀的受欢迎的孩子，给赖冠霖带来了很多朋友。

赖冠霖成绩不错，学什么也很快，半年已经可以说得上算流利的韩语，人际关系也越来越如鱼得水，他才发现柳善皓对他态度的变化，也没觉得怎么样，先开始只想无视，可后来感觉柳善皓已经能适应不与他粘在一起的生活，没有那样喜欢自己时，又微妙的觉得不安。

那要和我交往吗？他最后在常去的咖啡店里对柳善皓这么说，对方显然是被吓到了，可完全抑制不住表情，佯装想了一小会就答应了。他说不要让其他人知道，这不好，柳善皓就傻傻的真以为这是迷人的地下恋爱，眉目里都是喜悦的神色。

赖冠霖对他不算好，也不能说是完美的恋人，尤其是这样隐藏起来的关系，更是让他找到了很多逃避的机会，柳善皓只要得到他的一点点，就会当做全部一样的感激，但他很清楚，他不够好，更别提温柔，柳善皓喜欢他所以这样，他也就心安理得的受着。

明明比自己要小上一岁，总担心这担心那，还会因为很小的事情吃醋，气鼓鼓的闹上三天脾气，可只要稍微花点心思送点东西，又马上恢复到冠霖哥世界第一的状态。柳善皓在篮球俱乐部里，社团活动有时候拖的很晚，赖冠霖极偶尔答应去接他回家，嫌着麻烦，有次暴雨，他答应了的，却因为自己的私事忘了，第二天柳善皓请了假，说是淋了雨高烧不退，就连这样也没有怪他，还用浓重的鼻音说哥不要自责啦我懂的。

今时不同往日，如今竟要争取这样的机会了。

要我送你回去吗？他努力装作随便问问的样子。

啊，不用了，有人来接我，估计都到了。

远处开来的一辆银色汽车，在他们面前停下，又摇下了车门，走出来一位看起来很稳重的，完全的大人。

柳善皓一下子扒了上去，对方虽然露出了嫌弃的表情，却依然用手护着柳善皓的动作，以防他摔倒了。

介绍一下，我表哥黄旼泫，是不是很帅呀。

是啦。他笑，黄旼泫跟着笑，礼貌性的打了招呼，就开着车回去了。

和表哥需要这么亲密吗？

他们俩交往的时候，大多数是纯情的眼神交流，兴致来了会偷偷亲吻，可柳善皓好像更喜欢拥抱，只要有机会，恨不得一直跟他黏在一起。更近一步也是有的，他先提出来，无非是知道柳善皓不会拒绝他，却迎来对方意料之外的沉默。

赖冠霖知道他不愿意，就说算了，可一会柳善皓又来勾自己的手，将嘴唇靠近他的，生怕自己生气一样，小心翼翼的讨好。

你不要后悔啊，我不会停下来的。

哥，你要轻点...

明明很害怕吧，看你，都在抖。

是很痛，进去的时候柳善皓抖得更厉害，咬紧牙关不喊出来，只是抱着赖冠霖，在他耳边有气无力的喊哥，慢一点，这声音比平常柔软多了，可听起来没什么说服性，让他更想用力了。

他也不舒服，两个人都是初经人事，能找到什么乐子，到最后，他只是想看柳善皓示弱，忍不住流眼泪，又咬住嘴唇强装没关系的样子，平日里的柳善皓太快乐了，一直带着笑容，他的笑容可以给任何人，可眼泪只为自己而流，也算难得。黄旼泫却与他不同，要把柳善皓圈在最温暖，最无风无雨的巢穴里，一点伤害也不愿给，仿佛他的快乐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。
现在想来的确如此，赖冠霖自嘲，只是那个时候的他不懂。

高三后半，大家都忙着准备考试，升学的压力笼罩了所有人，他也时常为柳善皓感到负担，明明是一时兴起，也不知要如何找到结束的理由，所以母亲给他发来大学留学的传真时，他没想多久就答应了，是很合适的借口，高中结束，奔向不同的人生道路而就此告别。

他打给柳善皓，约着平常见面的地点。电话里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，还说着准备了小惊喜，但赖冠霖的心情如死水一般，他知道柳善皓不会怪他什么，可好像他欺骗了谁的感情，还是有些不安 。

真到了这时候，他居然是胆怯的。柳善皓什么也不知道，冒着雨给他买来了三个街区以外的特产，他从小就不喜欢凤梨酥，可此刻也有些动摇。

该说的还是要说，他止住了柳善皓滔滔不绝诉说自己跑了多远的嘴，言简意赅的开口。
我要去瑞士读大学，我不想耽误你，我们还是分手吧。

早就准备好的说辞，说出来还是有些刺耳，他看着柳善皓一下子僵硬的身体，于心不忍起来。

哥，没有喜欢过我吧？柳善皓低头，看不清表情，他淋了雨，声音哑哑的，好像被人拿走了所有的，最简单的快乐。衣服有点湿，加上此时此景，显得狼狈不堪。
所以我也没有资格说不要走，对吧？

他想要解释，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，柳善皓竟然是知道的，他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样，不再是个小孩子了。只由得面前人把手里握着紧紧的一袋，宁愿自己淋湿也不愿意弄潮的台湾凤梨酥，轻轻的放在桌子上，转身又走进大雨里。

甚至算不上个道别。

后来在瑞士，开始忙着也无暇顾及往事，到后期清闲下来，总会时不时想起柳善皓的脸，他有愧疚，他让一个孩子过早的长大了，可他也为自己辩解。柳善皓天生擅长去爱，去给予，去感受温暖，他是不会的，他天生不优于这些，从来学不会付出，只是这样而已，他们是不同的人，谁也没有错。

赖冠霖去柳善皓新家拜访，伴手礼也纠结了很久，过去的记忆都不大清晰，只记得柳善皓爱吃的东西，就费尽周折跑了老远，也问了很久，才找到老校区附近的炸鸡店，如今早已换了个新地址，他就开车去买，期待着柳善皓还是小孩，看到食物就能开心的原地打转转。

新房子很不错，一看就不是柳善皓准备的，一问，是黄旼泫一手操办，家具和地段，细节到统观都非常完美。柳善皓早就说住不惯宿舍，尽职尽责的表哥也就跟着忙里忙外，这下的温居派对，黄旼泫也理所应当的像个主人，站在门口，收他朋友送来的礼物，顺带招待一下宾客。

善皓不能吃这种油腻的东西的。

成年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，沉稳又不带感情色彩的音调冷不丁砸在他耳膜上，他笑了，不愿认输似的。
可之前他很喜欢吃。

小孩子，就是不懂照顾自己的身体。黄旼泫叹了口气，还掺杂着无奈的笑意。
我听善皓说你前几年出国留学了，那你可能不知道，他生了场大病，医院里住了很久，好歹算没事，出院的时候医生叮嘱了，再也不能吃辛辣油腻。

赖冠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，挫败感从头到脚笼罩了他，他甚至想恶狠狠地回复我就是他生病的原因，可这又有什么好骄傲的，他应了句，还是提着袋子进了房间。

柳善皓正忙着摆碗筷，这些年也长大了不少，看到自己手里拿的东西，还是兴奋的说了很多声谢谢。
明明你也吃不了，赖冠霖想，原来他现在也学会了客套，还是没有吹毛求疵的必要，早把自己划在了需要了解习惯和爱好的圈子之外，懒得添太多解释的麻烦。

这想法让他害怕，柳善皓依然笑的灿烂，他不该想这么多的，他又否定。

哥这几年过得怎么样？

老样子，还不错。

诶。他瞪大了眼睛，语调依旧是拖长的。老样子那不就是很受欢迎嘛，肯定交了很多女朋友吧。

也没有。赖冠霖这么说着，又小心翼翼的加了句，你呢。

我才没有时间想这些，我是要好好学习追求梦想的少年！

心里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，又得寸进尺的想要更多。
如果我说，我们可不可以...

冠霖哥。柳善皓很难得直接打断了他说的话，又顿了一下，好像在斟酌那种说法不伤人些。

我已经不能吃炸鸡了，旼泫哥也跟你说过了，我之前得了胃病，医生说不能再吃。可不如这么说，我已经不想再吃了，我不再喜欢它了。

我曾经真的真的很喜欢的，可是胃病太难忍了，夜里睡不着，肚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烧一样，脑袋里连带着被烧的好痛，我都不清楚在想些什么，失眠的时候也很气，就一直哭。后来才发现，原来我这样喜欢的东西，带给我的只有痛苦的夜晚而已啊。

我只是..不想要那样了。
可你是不懂的，哥，你向来都是不在乎这些事情的。

我在乎的。这四个字被赖冠霖硬生生吞下去，他想说他错了，能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，让他了解他的喜好，他生活的规律，即便是不特别也没关系，他想让他开心，之前不懂得，只要柳善皓能够继续笑着，他愿意放弃很多东西。

赖冠霖终究是没有开口。看柳善皓装作听不懂，也就陪着演听不懂，继续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，不再触及禁区。

冠霖啊，我今天收拾你这边的房间，抽屉里居然发现过期好几年的零食。

一起回来的留学生哥哥这样说着。

凤梨酥..？是你家乡的特产吧，早该在过期之前吃掉啊，现在也没办法，只能扔掉了。

他的视线随着花花绿绿的包装袋，从雍成宇的手中滑落到垃圾桶里。

他是多么难过啊，他的爱情，太过后知后觉，早已过了赏味期限。

赖冠霖想起三年前的一个下午，午休时间，教室里没什么人，学生们拿着便当盒子三三两两走去食堂，柳善皓偷偷地摸到他身边来坐下，还很害怕被别人发现的样子，那动作让人很想笑出声，他悄悄牵自己的手，低声问。

哥喜欢吃什么呢？

我的话，什么都行吧，哪像你，太喜欢吃了吧。

唯一的爱好嘛。柳善皓瘪瘪嘴，那我就自己看着买了，不过也是，喜欢的食物都有期限，我小时候喜欢喝可乐，现在又只喜欢喝奶茶了。

诶，真花心。赖冠霖笑着拍拍他的头。

哥的话，不一样的。他转头看着自己，眼睛里有闪闪的，无法辨明的光芒。
我最喜欢你了，一直都是，以后还会是，最喜欢你了。

风从左半边的窗口缝隙里吹来，吹在柳善皓的头发上，黑色的发丝微微有些起伏，蝉鸣喋喋不休，让空气里充满了夏天的气味。而这句话，随着他清澈的眼神，消散在热气蒸腾的某个夜晚。

哪有人会一直喜欢一个人的。
干嘛要骗人啦。